回家

居在城里不久，便有点怀恋农村的家。

下午我回了趟位于阴河的老家。走进巷子里，太阳斜射在东边人家的高墙上，感觉静悄悄的。年轻人打工的还没回来，中老年人基本都上地了。远远看到杨嫂在自家门口淘洗青菜，那青菜鲜绿得仿佛能滴出水来。阴叔在自家门前捆绑刚收回来的韭苔，那韭苔嫩绿，每根韭苔的头都鼓鼓的，仿佛一个个袖珍棒槌。见到我，他们老远就打招呼：“明子妈回来了，多日子都不见你了呢！”说着就拿起一把菜塞在我手里。

住在这里的那些年，我是极少买菜的，而家里的菜常常是吃不完的。邻居们每收回菜来，只要看见我家门开着，就会给我送些来，说都是自家种的，知道我没有才给的。无论我怎么推辞都是没用的，要是给钱那是会生气的。左边邻居每年收了萝卜，都会把带叶的青皮萝卜提一大笼来，嘱咐我不要取盖头，放在塑料袋里封口，贮藏在暗处，可以放到过年呢。做包子饺子馅、凉拌煎炒都分外脆甜。那颜色、那味道，我至今还记忆犹新。这就是我热情朴实的乡亲！他们不会说漂亮话，但他们会做实实在在的事，有一颗热情诚挚的心！

I

LIFE

我分别和他们打招呼，聊了一会天，了解了邻居们的近况，感到了久违的亲切感。

打开大门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热浪，闷热难耐，急忙穿过大厅想过去打开后门，蛛网便感觉蹭在脸上了。久不居人的家里差不多已是“户牖悬蛛网，空梁落雁泥了”。

打开后门，后院里，没有人照料的花草依然孤独的生长着。依旧茂盛如初。大叶的吊兰已经垂到地上了，碧绿如故；几朵四瓣的白色小花如星星般点缀其中；玉簪花长得很高大，只是我怕没人常浇水它会干枯所以把它放在葡萄架下，不见阳光它自然没有开花，茂盛的叶子在浓荫下寂寞着。仙人掌长大了很多，也已经开出了鲜红的花朵了呢。

抬起头一看，葡萄藤爬满了木棍做的支架，枝叶茂盛，又大又饱满的葡萄一串串下垂着。只是没有人再修葺架子，原来的架子有点松散、耷拉。顶上的葡萄已经有些泛红了，摘下来，剥了皮一尝，已经有了甜味了，大概有一周左右就会熟了。可是栽葡萄树的人又去哪了！

这所房子建于年。当时在只有六千块钱的情况下，东拼西凑，盖了这座两层楼的房子。房子盖好后，我们找匠人盘锅头、在侧房里盘炕，公公在后院里靠墙的地方栽了这两颗葡萄树。

年，我们搬进新家时，葡萄藤已经爬满了后院，给后院带来浓荫。夏天，我们在树下乘凉。当时五岁的儿子还仰着小脸天真的问我：“妈妈，七夕的晚上，我们这这里能听到牛郎织女的说话声吗？”葡萄树让他想到了牛郎织女的故事了。

搬家的当年，葡萄树就结果子了。葡萄粒大味甜，以后，每当葡萄成熟的时候，我都会摘下来给亲戚邻居朋友们分享。每每分享时，都会给大家说，这树是公公栽的。吃不完的葡萄我还用来酿酒，酿出来的酒极其香浓，也跟大家分享。那几年，葡萄和葡萄酒为我们平淡的生活平添了许多乐趣。

公公是个退休工人，一生勤劳善良，就是不愿与外人打交道。退休后，每天早出晚归，就一直打理家里的农田，从来不串门。特别爱孩子，有什么稀罕的食物总要留给孩子吃。如今，他已经去世六年了。看到葡萄树，我就想起勤劳朴实的公公，眼前仿佛出现了他正在浇树的背影。

久不住人的屋子，总是会有些潮霉味，打开窗子通通风，家里的陈设依旧。但还是没找到回家的感觉。原来家和人是分不开的。

我信步回到婆婆的家里，弟媳妇正在做晚饭。去后门口找到婆婆，婆婆正坐在门口和六婶边聊天边做鞋垫。婆婆老了，已是骨瘦如柴了，去年冬天生了一场病，我们都怕她熬不过去了，开春之后，才渐渐的好起来了。

83岁的婆婆耳朵越来越不好了，跟她交流很困难，要扯着嗓门说话才能听到。她的腿也不好，骨增生，都是年轻时劳碌病。她是个闲不住的人，年轻时经常收完菜，总要拉着架子车去城里卖菜，嫌门口菜贩子发菜便宜，来回十几里路，就亏了一双脚。如今不能上地了，就经常戴着老花镜坐在门口做鞋垫，给全家老小都做了很多了，还是不停的做。不让她做时她就会说，不干什么坐着就感觉很难受，为了不让她难受，只好默许了。

婆婆见了我，第一句话就指着她的短袖衫问：“这多钱？听你二嫂说这衣服肯定在以上哩，是不是？”我忙说“没有、没有。”她说：“不敢买那么贵，娃还要花钱哩，一月能挣多少!”

我有几分惭愧。这件衣服质量确实不错，但价格真是捡的便宜。是一次逛街遇到处理进口货，只剩小号了，我看婆婆能穿就买了一件。我知道，我带回去她肯定会说我有衣服穿，谁让你买的，乱花钱之类的话。一次儿子回家，要回老家看他奶奶时，我就让儿子带回去了。儿子回来说，她奶奶看了很高兴，穿着也很合身，说“我今年夏天就缺这样一件短袖。”看，孙子送就不一样。接着她问孩子回来没，一直说西安太热，让孩子回来，呆在家里。唉，奶奶爱孩子的心我是理解的，可她怎么会知道大城市生活的压力呢？

吃完弟媳妇做的晚饭，出去看望我的舞友们。凤姐和老友艳坐在一起闲聊，一见面，亲切的戏骂：“你这货咋回来了！”被降格为“货”我也不会生气，这群粗犷的姐妹就是这样表达惊喜和思念之情的。她们拿出核桃、葡萄等水果来招待我。想开了的艳又买了一身俏丽的套装，已经展示在身了，恰到好处地展示了她美好的曲线。我们在一起又没边没沿的聊了一通。她们都对我搬家有一箩筐意见呢，尽管让人家提吧，朴实憨厚的村里人就是这样表达不舍之情的。

不知不觉，西边天际的晚霞已经快要褪色了，我依依不舍的踏上归途。

路上，我思绪翻飞。久居农村，向往城市的繁华和便利，经历千辛万苦，住进城里。听久了宣传演出的大分贝的音乐，听久了车辆的轰鸣声，却对城市的喧嚣有点厌烦，又怀念农村的朴实和宁静，怀念农村浓郁的乡土乡情。人啊，有时候真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。

再见了，我生活了15年的老房子，我淳朴善良的父老乡亲！这里留有我的孩子从小学到大学的成长足迹，写满了我从青年步入中年的心路历程，也回荡着我几十年奋斗中的喜怒哀乐，我永远不会忘记！

我还会回来的，我会常回来看看的！

作者李娟侠

教师，业余写作者。爱文字、爱生活。作品散见各网络平台。其中诗歌《雅安，我为你祈祷》在《中国文学》发表，散文《家园今昔》在《美文》杂志发表，《那学校、那村庄、那往事》在《健康导报》发表。近年来在《铜川日报》也发表散文多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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